随着中美战略竞争加剧,南海地缘战略地位进一步凸显。日本、澳大利亚、英国、法国等域外国家基于本国战略利益考量并因应美战略调整,介入南海政策取向更加清晰,竞相跟进,多手推进地区合作、加大干预的势头之愈发突出,持续强化地区存在,力图与美呼应协同、借势牟利。
提升南海战略关注,介入意愿趋强。在美国推进“印太”战略落实背景下,日本、新西兰、加拿大等域外国家加强南海事务“攸关方”身份认同,进一步提升对南海的战略关注,推动国家相关政策调整落实。日本以实现“新的海洋立国” 为战略目标,精心筹划、有序推进“南下”战略实施。随着2018年5月15日日本正式通过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日本首次提出“综合性海洋安全保障”概念,以海洋权益维护和海洋安全保障为重点,调整海洋政策 。根据该计划,日本将“加强合作,促进东盟国家整体能力建设”;“进一步加强日美在海上安全广泛领域的协调,加强与友好国家的协调”;“利用G7、东亚首脑会议、东盟地区论坛和东盟国防部长扩大会等国际框架,与有关国家进行协调,以加强旨在维护法律规则的外交倡议;“升级电子海图,在日本-东盟融合基金支持下与沿岸国合作开展联合水文测量,确保马六甲海峡和新加坡海峡的航行安全”;“在东盟地域培训中心培训和保障船舶交通服务运营商,加强与东亚峰会与会国家的合作,以保障航行自由和安全”。 上述行动指向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日本南海政策基点,即确保日本领水及之外的国家利益安全、确保日本重要海上战略通道稳定使用、加强国际海事秩序、促进国际海洋合作。据此,日本将加大向东盟国家出口装备、提供技术的力度与规模,逐步与之建立战略性对话合作机制,并可能通过“美日+1”模式与菲律宾、越南、印度等国深化海洋安全合作。2018年11月,日本政府将其“印太战略”更名为“印太构想”,以柔化其战略雄心,争取东盟支持,还与美国就印太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合作达成一致。新西兰政府2018年7月发布“2018战略性国防政策声明” ,有意渲染“中国威胁”,点名“关切”中国南海举动;其中,将中国“追求影响力范围”归为出现“规则和区域争夺”、进而导致“国际秩序承受压力”的主要原因之一,指称“中国融入国际秩序,但却未接受传统上引领现行秩序的国家所捍卫的治理方式和价值观” ,这与美国对中国“修正主义国家”的认定如出一辙。此外,加拿大参议院2018年4月投票通过涉南海动议,谴责中国在南海的挑衅和扩张行为。 上述情况表明有关地域外大国南海政策立场出现调整动向,介入意愿趋于增强。
巩固地区联系纽带,强化介入南海抓手。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在建强地区联系纽带,深化地区合作的同时,控牢介入南海抓手,强化多手介入之势,积极提升地区影响力和竞争力。政治上,日澳等国认可东盟中心地位及其作用发挥,重点聚焦“南海行为准则”,寻机干扰“准则”磋商进程,主要包括:宣扬“中国策略性延缓‘准则’磋商时间”让其无法达成,公开质疑和挑衅中国推进“准则”磋商的诚意,在中国-东盟间制造不和谐音;对于越南欲借域外国家之力、提升磋商中影响力、增加外交筹码,给予积极回应,籍双边对话会晤,就“准则”表达共同立场;强调“第三方关切”,提出“‘准则’不能损害非签署国的权利及利益”,并鼓噪“准则”磋商应开放、透明。 2018年8月,美日澳三国在新加坡举行三方战略对话机制下第8次部长级会晤期间,发表声明,呼吁“‘准则’应符合现行国际法,不应损害第三方利益或国际法赋予所有国家的权利”。 这体现了美日澳在“准则”问题上以确保“第三方利益”的一致立场,力图借由插手南海地区秩序构建,进而谋求争夺地区规则制定主导权。法理上,日、澳等国在充分利用诸如G7、香格里拉对话会等多边平台就南海问题表达关切的同时,突出强调“遵守国际法”重要性,并以此作为其介入南海问题的重要平台。重点是:强调南海仲裁案裁决将为未来和平解决南海争端提供有益的基础;声明应全面遵守包括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内的国际法,尊重各项外交和法律程序,和平解决南海争端,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有责任“遵守国际法,尊重航行与飞越自由及其他合法的海洋利用”。经济上,在加强与东盟国家在贸易投资、企业发展、交通、能源等领域的合作的基础上,积极推进“全面进步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成形,以挽回因美国2017年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搁浅的窘境。“全面进步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已获日本、墨西哥、新加坡、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6国批准并于2018年12月30日生效。 作为亚太地区首个大型自贸协定,该协定一旦生效,将进一步加剧国际经贸区域化、集团化趋势,并且成为发达国家抢夺制定国际贸易新规则主导权的重要平台和路径。 此外,日本、印度等国近期与地区有关国家加强油气资源开发领域合作态度积极。其中,印度、越南两国明确“鼓励印度石油天然气总公司与越南油气集团在越南陆地、大陆架及专属经济区进行尤其开发合作” 。
聚焦海上安全,深化地区海上安全合作。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以维护本国海上安全利益为基点,极力推动与南海地区国家在海上安全领域增进共识,以加强海域感知,应对自然灾害管理,加大打击恐怖主义和极端暴力主义,网络安全等为切入,加强防务合作。其中,日本与越南就加强海洋安全合作达成一致,并签署《面向下个十年的越日防务合作共同愿景声明》 ,为双方未来的防务合作指明方向;与菲律宾海军签署双方深化合作执行协议;根据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推进与地区国家在防卫装备和技术上的合作,如与马来西亚签署《国防设备和技术转让协定》,完成向菲律宾无偿转让海上自卫队TC-90教练机(5架) 。印度将与东盟发展防务合作置于优先,与越南基于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有效展开落实《2015至2020年越印防务合作共同愿景联合声明》,加强各军种及网络安全合作项目,向越南提供6亿美元国防贷款,以用于建造海上巡逻船和发展国防工业,共同打击海盗,保障航海安全,同意举行首次海上安全双边对话 ;与印尼签署国防合作协议,以此作为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一部分,重点包括扩大联合生产、技术转让与援助、优先军品采购等方面加强合作 ,在军事对话、联合演习、海上安全、反恐打击、网络犯罪、武器走私等问题上加深合作,两国于2018年11月间举行首次海上联演 ,标志两国海上军事安全合作关系发展取得重重要进展;与新加坡着眼构建双边“强大和长期的防务关系”,在两国海空协议指导下,以舰艇后勤保障、空中联演联训等为重点,加强海上安全领域合作。澳大利亚与菲律宾开展“预言-菲律宾”(Operation Augury-Philippines)行动,在菲派驻人员,共享反恐战术经验和方法 ;与印尼举行年度高层委员会会务,确定将扩大2019至2020年有关海陆空防务联演技交流项目,强调增加双边军演复杂条件,加强军信息共享及在印度洋务实海上安全合作的重要性 。
拓展力量存在,加强行动协调配合。日本、澳大利亚、英国等域外国家国派出军舰常态赴南海部署,任务安排密集,行动样式丰富,活动范围不断拓展。其中,2018年4月澳大利亚派出“安扎克”号、“成功”号图、“图文巴”号三艘舰赴南海执行三个月部署任务,期间,与越南、印尼、菲律宾等地区国家开展访问交流、后勤补给、过航演练等活动,并在《五国防务协议》框架下与马来西亚、新加坡、英国、新西兰开展“五国之盾”联合军演,旨在通过多重威胁环境中的海陆空行动,提升五国间行动协同,加强工作协调。 2018年8月,英国海军“海神之子”号舰进入中国西沙领海,以彰显其维护“航行自由”立场,为美国盟国在南海开展的首例“航行自由”行动。2018年9月,日本海上自卫队“黑潮”号潜艇与“加贺”号直升机驱逐舰等三艘舰船在南海相关海域开展反潜演习,之后 “黑潮”号潜艇首次在越南金兰湾驻泊,并与越方开展有关航行训练,“加贺”号编队先后对菲律宾、印尼等国进行港口访问 。此外,印度、法国、新西兰、加拿大等国亦派遣海军舰船在南海执行部署任务,显示存在、拓展战略空间意图明显。日、澳、英等国注重依托同盟框架下的双多边对话机制,如日美、美澳、日澳、日英间2+2磋商以及美日澳、美日英等三方对话机制,进一步提升战略共识,加强印太地区的政策对接,并就有关南海问题加强立场协调与行动配合。其中,日美防长会谈讨论,在美国、日本、东南亚国家间开展防务合作,改善南海地区态势 ;日本海上自卫队舰艇在南海执行部署任务期间,还与美国、澳大利亚、菲律宾等国开展海上联演;2019年1月,美国“麦坎贝尔”号导弹驱逐舰与英国海军“阿盖尔”号护卫舰在南海演练了通讯、机动等科目,为美英两国首次在南海举行海上联合训演,旨在“应对共同关心的重要安全议题” 。
综上,域外多国通过政治、经济、法理、安全等多种手段加深介入南海、扩大地区存在,并成为当前南海局势的突出特点。南海处于印太两洋连接部,在大国竞争博弈日益加剧背景下,其在政治、经济、安全等方面的地缘战略价值进一步突显。未来一段时期,日本、澳大利亚、英国、法国、印度等国以维护本国地缘战略利益为政策基点,因应美国“印太”战略推进实施并考虑增加对华外交筹码的现实需求,多手干预仍将是域外各有关国家南海政策的基本取向,重点是加大对“准则”磋商的关注或介入,加强在南海的力量部署及行动,以及拓展与东盟国家围绕南海的防务和经济合作。
一方面,日、澳、印、英等域外国家干预南海意愿趋于增强,会不断采取单边行动。尽管受中日关系转暖影响,两国在海上相持对峙的态势将在一定程度上出现缓和,但日本不会放弃自己的“南下政策”,其在南海的军事力量存在会持续加强。英国国防大臣威廉姆森2019年2月宣布将派遣“伊丽莎白女王”号航母赴南海,此前还公开称英国计划在南海建新的军事基地,候选地包括新加坡和文莱。虽然英国政府内部对于航母部署南海看法不一,对南海建基地未作证实,但 有关举动亦不乏面临脱欧压力、向美靠拢争取支持的现实考虑。
另一方面,美盟体系内多方协同、集体行动的效应可能更加显著。除印度、俄罗斯之外,介入南海的域外国家多属美国盟友。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等国均将与美国间同盟关系视其战略利益的重要组成。在联盟体系框架下,将就南海问题加强盟国间立场协调,并可能在外交、法理、舆论以及海上行动等多个层面促进行动配合,进一步强化集体效应,以谋求本国南海利益最大化。以英美近期南海联训为例,美盟间南海联合行动明显增强,甚至不排除适当条件下,在参与方、行动协同等方面扩容。由此,域外国家加大在外交、经济和安全等领域的介入,使各方围绕地区规则制定、海洋控制等的较量与争夺更加复杂,或趋激烈。特别是部分域外国家配合美国加强在南海的军事力量存在和活动,势必会加剧该地区的安全对立和地缘政治的紧张。